第705章 寒凉！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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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;nbsp“我不等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只守地。”
    nbsp“朝中官再大，也不曾为我挡过一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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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“可这临州，若失了我——谁守？”
    nbsp他一句话，帐中诸人皆默。
    nbsp徐学忠张口，想说什么。
    nbsp最终，却只能低头。
    nbsp庄奎放下最后一页文书，起身环顾一圈：
    nbsp“都出去。”
    nbsp“军机暂缓，明日议。”
    nbsp众人不敢多言，纷纷行礼退出。
    nbsp庄奎走至帐门，掀起一角。
    nbsp远处城头的火光还亮着。
    nbsp那些兵，那些城，那些年年要杀出去又要守回来的土地。
    nbsp都是他认的。
    nbsp不是皇恩，不是朝赏。
    nbsp是兵血，是兄弟，是他走一步留三印的地方。
    nbsp他低声自语：
    nbsp“陛下若用我，不必封诏。”
    nbsp“若不用我……也无妨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不欠。”
    nbsp“也不求。”
    nbsp身后夜帐空荡，火光摇曳。
    nbsp刀影在墙上晃动。
    nbsp像一个人，站得久了——
    nbsp早已忘了去往何方。
    nbsp只知，这地，还未弃。
    nbsp夜更深了。
    nbsp帅帐之中，灯火未熄。
    nbsp寒风自帐缝灌入，掀起帘幔微动，发出细微哗响。
    nbsp帐外已无人声，连营中的号角都停了，仿佛这天地间，唯剩那案几上一盏盏孤灯。
    nbsp庄奎坐在那儿。
    nbsp一言不发。
    nbsp盔甲未卸，神情淡漠，眼神却落在一枚铜盏之上，出神许久。
    nbsp忽然，帐门微动。
    nbsp徐学忠掀帘入内。
    nbsp手里拎着一坛酒。
    nbsp他没穿甲，也没带剑，只着一袭军中便袍，脚步略沉，眉间满是藏不住的情绪。
    nbsp庄奎抬眼看了他一眼。
    nbsp没说话。
    nbsp徐学忠径自坐下，将酒坛放在桌上，“砰”地一声，震得灯火微晃。
    nbsp他抬头看庄奎，眼神里有点意味深长。
    nbsp“都走了吧？”他说。
    nbsp庄奎点了点头。
    nbsp“嗯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不赶我？”
    nbsp“你又不是吵闹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那行。”
    nbsp徐学忠亲手撬开封泥，酒香立起。
    nbsp他倒了两盏，把一盏推到庄奎面前，自己端起一盏，一饮而尽。
    nbsp“今儿个这酒，应该早就喝了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惜……不是庆功。”
    nbsp庄奎却没有动。
    nbsp他只是看着那盏酒，盯了半晌，终还是没拿起来。
    nbsp“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。”徐学忠缓缓说。
    nbsp“你以为我不知道，其实我全知道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今儿个太不一样了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心里憋着事。”
    nbsp庄奎淡淡道：“我没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有。”
    nbsp徐学忠看着他，眼神带着一点劝，也带着一点怜。
    nbsp“以往补缺、选才、论功……你哪一次不是连问都不问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们这些副将还在底下窃窃私语，你倒是自顾演兵不回头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今儿不同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白天沉默得太久，帐里所有人都走了，你还坐着不动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等的，不是他们的名册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等的是一个人。”
    nbsp庄奎眉头微动。
    nbsp“那个曾经在你马下躲避箭雨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那个在你营中与士卒同灶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那个带着半张脸的泥，站在你营帐前，敬你一盏浊酒，说‘若我登基，必不负此恩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心里清楚得很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今儿个，是第一次，抱了希望。”
    nbsp帐中沉默了。
    nbsp徐学忠也不催。
    nbsp他就那么看着庄奎，仿佛看着一个打了三十年仗、三十年冷板凳、三十年不问官升禄赏的老军人，在今夜——终于露了点破绽。
    nbsp良久。
    nbsp庄奎终于将那盏酒，一口饮下。
    nbsp“是。”
    nbsp他低声应了。
    nbsp嗓音有些哑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。
    nbsp“我以为，他是不一样的。”
    nbsp“那些年，从庙堂到边地，从太和殿到潞水北岸，我看尽了太多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知道谁是真忠，谁是假义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原本不信什么天子能与兵共苦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他——确实不一样。”
    nbsp“他不是坐在高台上说‘体恤军士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他真肯与兵一处熬寒露、啃干粮。”
    nbsp“冬衣到了，他先问老兵够不够。”
    nbsp“军饷紧时，他先裁自己近卫的份额。”
    nbsp“哪怕什么都不说，可将士们心里明白——他是真的，把我们当人看。”
    nbsp“是当兄弟、当血肉看。”
    nbsp“不是把兵当刀剑，也不是拿来换战功的筹码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那时候就在想——若真有一日他能坐上龙椅，也许……真的能变点什么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信他，是因为他不是那种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不是会忘旧情、弃死士、听小人之语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以为……他真不会一样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那时候信了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以为，他真不一样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以为——他是个念旧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是个肯认人的君王。”
    nbsp“是个……不会拿兄弟之躯去垫朝堂台阶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说着，他低头，苦笑一声。
    nbsp“可惜，我错了。”
    nbsp“他今日没说话。”
    nbsp“不是没时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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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“不是没看见。”
    nbsp“是他看见了——也不说话。”
    nbsp“就像看见一块老兵石，太旧了，不好用了，干脆不提了。”
    nbsp“这样最方便。”
    nbsp“谁都不会受伤。”
    nbsp“除了我。”
    nbsp徐学忠没说话，只静静看着他。
    nbsp他知道，庄奎这话，说得轻。
    nbsp可那句“除了我”，却像是从心里拔出来的刀。
    nbsp“你不是没见惯这种事。”他终还是开口，“你是最早教我——别指望朝廷赏功的人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你这一次……还是信了。”
    nbsp“不是信朝廷。”
    nbsp“是信他。”
    nbsp庄奎闭上眼。
    nbsp手指轻敲酒盏边沿，发出低低声响。
    nbsp“我信错了。”
    nbsp“我以为，他是真龙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他也是天子。”
    nbsp“天子要顾全局面，要养百官，要抚民心。”
    nbsp“像我这样……手上血太多，说话难听，不懂逢迎，又不入阁议政。”
    nbsp“用我，不划算。”
    nbsp“保我，不值得。”
    nbsp“所以，他不说话。”
    nbsp“他说过很多话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今日，他一句都没说。”
    nbsp他缓缓睁开眼，看着帐顶一盏摇曳灯光，眼中没什么怒火，也没多少悲意。
    nbsp只剩下一层沉沉的凉。
    nbsp“我不是没见过‘一样黑的事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今日，才知道——连我以为的‘白，其实也只是……擦得干净一点的黑。”
    nbsp“天下乌鸦……也就一个样。”
    nbsp“黑是黑的，白的不过是没飞过来而已。”
    nbsp帐中静极。
    nbsp风吹过营帐，像是拂过一排陈年战旗，声声哑响。
    nbsp徐学忠重新斟了一盏酒。
    nbsp递过去。
    nbsp“你该失望的，是你看得太高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你该清醒的，是你仍有命握在手中。”
    nbsp“陛下失信，不等于天下全负。”
    nbsp“只要你还在临州，我们这帮人就不会散。”
    nbsp“朝堂不记得你，老兵记得你。”
    nbsp“老徐记得你。”
    nbsp庄奎接过那盏酒，一饮而尽。
    nbsp良久，忽然问了一句：
    nbsp“你说……他是不是还会想起我？”
    nbsp徐学忠没有答。
    nbsp只是将酒一口饮完。
    nbsp他知道，这一晚之后，庄奎的心门，又要封回去了。
    nbsp可那盏酒——
    nbsp是为那个曾相信的“不同”。
    nbsp是为那个，终究没有出声的帝王。
    nbsp也是为他这三十年里，唯一一次动摇的、带血的希望。
    nbsp风未止。
    nbsp帐灯未灭。
    nbsp一杯入肚，入的却是心头寒凉。
    nbsp永嘉门西侧，禁军校场。
    nbsp日影斜照，金甲列阵。
    nbsp百余名禁军将校齐列于演武台之下，盔甲鲜亮，戈戟森森，一派肃杀之势。
    nbsp而在这方肃穆中，却有一道寒意自高台而起，直逼众人胸口。
    nbsp那是因台上之人冷笑着。
    nbsp新任禁军统领——冯驭堂，披玄金铠，年不过四旬，面貌精干，眼神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傲色。
    nbsp他自林志远举荐而来，外表无甚威名，实则出身私军，惯于逢迎钻营。
    nbsp如今权位在手，便欲立威于众，首选之人，便是——蒙尚元。
    nbsp这位曾叱咤宫中、手握金符的前统领，如今不过是一名卫队长。
    nbsp从三品降至从七品，禁军上下皆知他是清流一系，亦知此贬，非战之错，乃人事之罪。
    nbsp但人走茶凉。
    nbsp今日冯驭堂例行校阅，首命便是点将宫禁第七卫。
    nbsp而这卫，正是蒙尚元所率。
    nbsp台下众人齐肃，唯有那道熟悉的身影，立于队列一侧，甲不鲜明，却依旧挺拔如松。
    nbsp冯驭堂居高临下，目光落在那人身上，微眯双眼，笑容讥诮。
    nbsp“蒙大人。”他语气平淡，故意未称官阶，“听说你当年曾领三千禁军，夜宿皇城四门，称得上是‘中宫金剑，不知如今可还记得军中规矩？”
    nbsp蒙尚元站出一步，拱手作礼，神色淡然：“末将蒙尚元，愿听训诫。”
    nbsp“哦？”冯驭堂慢条斯理地俯身，“那我来考你——皇城内苑门禁有几重？”
    nbsp蒙尚元答：“三道明关、五重暗桩，共计八环。四时换岗，晨四、午八、戌初、子末为交接。”
    nbsp“那……龙厩、内书房、文华殿三地，若遇宫警，调兵如何调？”
    nbsp“依《内卫律》——东厢留守出三十人为先援，殿前偏将持金符调三卫为护。其余部队，于皇命未下前，不得擅动。”
    nbsp冯驭堂听着，一边点头一边冷笑：“果然还记得挺清楚。”
    nbsp“可惜……”
    nbsp他倏然转音，声音转厉：“你记得的，是旧制！”
    nbsp“如今朝局不同，皇命新诏，各门调动，已改为三司并调、统令决发。”
    nbsp“你这番老黄历，要是再在我手下说出口，就不是‘顽固，是——抗命！”
    nbsp此言一出，场中顿时肃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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