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23 章 死境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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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原来只听说现在天地间灵气稀薄，所以难出修真的好苗子，每次大选都如同沙海中拣金子，以至于好多人家都是去凑个热闹看看仙人罢了，心里头觉着跟赶集差不多。
    但在明庭真人这里，却有了另一个缘故。却是当年邪修眼看再无法拿下中州，抱着得不到也要毁掉的心思，毁灵山、放毒瘴、屠凡人……闹了好些年才慢慢安定下来。
    “当年邪修几乎把正道修士逼上了绝路，占领了大片地方，他们败退时，到底种下了多少……种子，根本无法估量。”明庭真人道，“至少我快失控的那几年，还是常借着除妖兽名义，四处除那些邪修留下的隐患的……所有人都知道妖修已经被我们拒在了西大门外，零星出没也不会有大困扰……但邪修，唉——总之，现在这情况，大概剩余没被挖出来的‘种子全都‘发芽了吧。”
    然后一传十，十传百，就这样滚雪球似地壮大了。
    傀儡人在行迹暴露后，就再也不遮遮掩掩，在一阵诡异的音乐中骤然加快了速度，很快便与断后的封钦遭遇。封钦燃起了两排高高的火墙，又以雷电击退那些格外凶猛的，听了明庭真人的话，不满地哼哼了一声。
    这些狡猾的中州人。
    所以说，在遇到陶泽安前，他对所有两腿行走、身上无毛的生物都没好感。
    那些驱使傀儡人的音乐吱吱呀呀，有的像难听的锯木头声，有的呜呜咽咽如同鬼哭……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，尖针似地往头脑深处扎，让封钦隐隐有些烦躁。
    想要放声长啸，想要大开杀戒，又似乎在……被什么召唤。
    两排又高又厚的火墙开始不听话地抖动，一蓬火猛然从规矩的火墙中蹿出，差点没燎到陶泽安。
    陶泽安冷不防之下吓了一跳，看向封钦。封钦也是一惊，猛地转头。
    陶泽安看到他通红的双眼。
    “糟糕，这些声音也会对他产生影响。”明庭真人揪着陶泽安让他快些后撤，“这魔灵还没出呢……”
    藤蔓，傀儡，尸堆，交杂成狰狞的一片，越靠越近，支持着众人后撤的结界似乎成了巨浪中的一片叶子，明明暗暗，沉沉浮浮，怎么看都有点徒劳的意思。
    封钦愤怒地咆哮一声，将维持不住的火墙推向傀儡人，深深地看了陶泽安一眼之后，忽然高高地一跃而起，将庞大的身形整个没入了傀儡人中。
    陶泽安从那一眼中看到了害怕——封钦在害怕自己失控，伤害到这些想要保护的人。
    他的心整个地揪了起来，连带着手指不自觉地蜷起，指甲刺进了掌心也没发觉。这种时候，仿佛天地都要毁于一旦的时候，他能做些什么？
    他自异世而来，他身怀异宝，他被师父师祖抱以殷殷的期待，他跟一只别扭又可爱的妖修谈了恋爱……一切都是那么好，但因着世事的动荡，他们又一直处于那么糟的环境里。
    轰——大地再次震颤了起来，却是封钦内心暴躁，不要命般地冲向了尸堆，竟成功将那小山似的尸堆推翻了。黑袍邪修的尸体从半空落下，尸堆整个垮下，七零八落。
    银色的巨狼身上又是血，又是些奇奇怪该的东西，乌七八糟地糊了一身。他偏过头，耳朵竖着，似乎在听哪里还有那恼人的乐声，非要循着源头全部撕碎不可。
    这凛然不可战胜的模样，让不少操纵傀儡人的邪修都泛起了惧意。
    但刚从传送阵中出来的这些人，却丝毫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。为首那人甚至歪了歪头，近乎痴迷般地欣赏了一会儿突入傀儡人中的这尊杀神。
    “真美，不是吗？我们研究了这么多年，终归造不出这么完美的杀戮者。”他轻声道。
    “是的尊上，只能说，不愧是以强悍著称的妖修，只可惜，它并不容易收服……魔种已经发芽有一阵了，直到现在也没见他失去真的理智。”邪修侧后方的一人恭谨道。
    “毕竟是最完美的战神，哪像这些腐肉般容易操纵……”为首之人轻笑了一下，慢斯条理地取出一支碧绿色的长笛，莹莹的绿色与陶泽安曾经得到的那支如出一辙，却要长许多，那一汪绿色竟似一滩水般，在笛子上流动着。
    “但是，马上，它就只听我的了。”邪修吐出这句一锤定音般的话，将笛子凑到了唇边。
    第一声轻轻地响了起来，夹杂在一片嘈杂中，相当不起眼。但几乎是声音发出的一瞬间，封钦的身形便僵住了。他似乎经历了痛苦到极致的挣扎，两只前爪狠狠地拍在了地上，几乎将半个小山坡都拍垮了，随即整个兽身都蜷在了一起，轰然倒地，竟是打起滚来。
    “封钦！”陶泽安失声大叫，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。
    明庭真人死死地揪住他后领，试图让他冷静一点：“你现在不能过去！他失控了！不管什么靠近都会被他撕碎的！”
    只见封钦倒地附近的藤蔓和傀儡，全都被他连抓带撕，弄得七零八落——这全是他在剧痛中无意识做出来的。
    陶泽安反手把领子整个撕了，连领子带小老头一起丢给莫天安：“反正都是死，让我去找他！”
    说毕，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封钦。还未靠近，也许是波动的气流引起了封钦的注意，巨狼忽地一仰头，冲着陶泽安来的方向便喷出一道长长的火焰。
    超高温的火焰迎面而来，陶泽安避得很狼狈，他操纵着两把灵气凝成的长剑砍翻扑上来的傀儡人，遥遥地与封钦对视。巨狼的眼中有一瞬的茫然，但很快又威胁似地冲他龇了龇牙。
    陶泽安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。
    他孤身一人来到异世，拥有了很多前世没有过的情感，但这些最珍贵的东西，就在他眼前，马上便要消散了。
    “封钦，你别消失啊……”他的声音带了哭腔，就这么盯着封钦猩红的眼睛，又上前了一步。
    巨狼似乎有些不安，后退了半步，喉间低低地发着威胁的声音。
    “真人，这是怎么回事？这……”众人七嘴八舌。
    “魔灵出现了……就是能控制他体内种子的东西。”明庭真人沉沉叹息，“我这些天试图以洗髓的法子帮他将影响减到最轻，但是……邪修来得太快了。”
    为了让意识属于自己，这妖王的坚定有些出乎明庭真人的意料，真的愿意大大削减实力，并且忍着刮骨的痛苦，将身体的每一寸“清理”过去。晚归的那几日，全是瞒着陶泽安在干这事了。
    但世上，并不是尽力了就有个好结局。
    远处，封钦再次失控，紫色的雷电狠狠劈向不断靠近的陶泽安。这次陶泽安没能完全避开，前半身多了一道长长的焦黑的口子，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。
    封钦短暂地恢复了意识，冲上去将围过去的魑魅魍魉撕碎，想要看看陶泽安的情况，又怯怯地停住了脚步。焦躁地打了个转，受伤地呜咽了一声便要退开。
    陶泽安撑着身体坐起，将空间各种据说能祛邪的灵酒一股脑地砸向封钦的脑门。
    一片乌烟瘴气中腾起一阵轻灵至极的果香味。但陶泽安眼中，仍满是绝望。
    他就这样抱着最后的一点不死心，把辛辛苦苦囤积的各种好物往封钦身上倒。似乎想要借着这些蕴藏了天地灵气的宝贝，将悬崖边的恋人拉回来。
    封钦通红一片的眼中忽然带了泪：“你走吧——”
    陶泽安说不出话来，拼命地摇头。
    “谁能阻止少年赴死呢……”明庭真人将一切尽收眼底，眼中也带了泪光。
    当年，也是这么多再优秀不过的青年修士，为了道侣，为了门派，为了凡人……决然地走向死亡。
    “娘的，反正也是一个死，老子不跑了！跟他们拼命！”庆南楼楼主不知怎么被刺激到了，抹了把脸，忽地停下脚步，又照着原路冲了回去。
    “那什么破笛子，总归有人吹是吧？把那人揪出来砍了，把那笛子烧了，看他们怎么作妖！”有人也忽然大声道。
    一个，两个……被逼到绝境的众人反而激起了血气，全都举起法器和兵刃，冲着邪修杀了过去。
    明庭真人一点荧光在莫天安的肩头忽闪忽闪，眼见一个个都愣头青似地往回冲，闭了闭眼。
    谁能阻止人选择有尊严地赴死呢？

第 123 章 死境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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